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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洵澎:皆是深处的共鸣

发布时间: 2013-07-08   作者:本站编辑   来源: 未知   浏览次数:
摘要: 张洵澎,昆曲表演艺术家,戏曲教育家,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国家一级演员、上海师大艺术系兼职教授,荣获第六届上海戏剧白玉兰表演艺术主角奖,主演的昆曲电视剧《牡丹亭》曾获全国电视飞天奖和金鹰奖。 ...

  张洵澎,昆曲表演艺术家,戏曲教育家,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代表性传承人、国家一级演员、上海师大艺术系兼职教授,荣获第六届上海戏剧白玉兰表演艺术主角奖,主演的昆曲电视剧《牡丹亭》曾获全国电视飞天奖和金鹰奖。

  主持人语

  前不久,第26届中国戏剧梅花奖大赛(西片)举行的时候,张洵澎第一次来到成都,助阵徒弟雷玲夺梅的专场演出,精彩的表演让师徒二人在成都掀起了一股昆曲热。这次,张洵澎受金沙讲坛之邀,再返蓉城,以《洵美且异宝钻生辉》为题的讲座以及学生邹美玲的示范表演,展示了昆曲艺术的精美、博大、深厚。张洵澎对昆曲艺术创新发展的孜孜追求,给成都川剧同行以极大鼓励和启示。

  现场手记

  (2013年6月23日 成都)

  张洵澎的美,无论台上还是台下,迷住了见到她的每一个人,她的举止、尤其是她的明亮眼神,真的能让人想到仪态万方,明眸善睐这样形容美好女子的词语,可当有人这样夸张洵澎的时候,她却总是满不在乎地说,哪里,其实眼睛已经开始有白内障啦。美得如此活泼、不矜持,自己很自在放松,也让接触到她的人觉得舒服、亲切。

  天生丽质,严格的家教,更重要的是昆曲那无比讲究的一招一式的规范训练和长期舞台的熏陶,成就了张洵澎不老的传奇。张洵澎这一代昆曲表演艺术家,师承昆曲传字辈的亲传,又得到过大师点拨,所谓见过真佛,得过真传。张洵澎还记得她19岁时演《游园惊梦》,梅兰芳看过后很赞赏,但他又说她有一句唱,眼神是春香的眼神,不是杜丽娘的,要含,不要放。收、放两个字,对张洵澎的影响非常大。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个眼神、一个个指法训练出的女人,怎么可能不美?讲座完以后有个“昆虫”写道:今天阿澎老师讲女人要怎样才美,要提胯,腰要怎样,手指要怎样,下巴要怎样,眼睛要怎样放电,要怎样谈情怎样说爱怎样娇羞……我们年轻女生自己都没研究过,结果昆曲都给我们研究透了。张洵澎说,昆曲的女人是千娇百媚的,但是这个娇,又不是娇气的娇,是骄傲的骄,骨子里是坚强的。所以,张洵澎的女人之美,不仅有表,更有其内在的高贵精神让人感动。作家桑格格听完讲座后,在微博上写道:张老师讲到三个闺门旦人物杜丽娘、陈妙常、百花公主的人物分析,眼神、身段、手势,传神细腻极了,看得我忍不住流泪。我觉得昆曲或者别的传统艺术的妙处就在于,能把人类可能会有的心境、精神一帧一帧地展现,如此超拔又如此贴近内心。哪里会不好理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是深处的共鸣。

  “昆虫”之外,张洵澎也打动了她的川剧同行。讲座那天,川剧研究员唐思敏,成都市川剧院的三朵梅花陈巧茹、王玉梅、王超,川剧优秀的旦角演员喻佳、川剧班的小学员等来到了现场。唐思敏说,川昆之间的艺术交流最活跃的时期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昆剧团曾到成都交流演出,梁谷音专程来成都向阳友鹤学习了川剧《铁龙山》,梁谷音向刘芸、萧开蓉、郭存筠教习了《痴梦》。陈巧茹回忆了她第一次接触昆曲的情形,那时她大概十七八岁,当时俞振飞老师带着上海昆剧院到成都的锦江剧场演出,川剧界的老一辈蓝光临、晓艇老师和他们同台交流演出。那时陈巧茹跟蓝老师配戏,演出《石怀玉惊梦》。巧茹说她父母都是演员,自小在舞台长大,她从来没有怯场过,但那次演出她一直在发抖,因为看了这么多大师,非常敬重和敬畏。这一次听了张洵澎讲座、交流后,陈巧茹更有感触,她说,我们川剧有行当,但它不拘泥于行当,有程式,但又不拘泥于这个程式。巧茹第一次看张洵澎演出就特别喜欢,她觉得张老师怎么跟川剧好像异曲同工,张老师借鉴了话剧、芭蕾的很多表演,注重人物内心的变化和丰富的表现形式。百戏之祖的昆曲都能这样不墨守成规、不断创新,让巧茹受到很大触动,张老师的讲座对她是另外一种提升。最后,陈巧茹代表川剧,向百戏之祖的昆曲深深鞠躬致谢,感动全场。

  尊重传统,又不拘泥于传统,昆曲和川剧这两个古老剧种在新时代的这种共鸣,惺惺相惜,令人动容。

  实录

  川剧与昆曲,新时代的共鸣

  师承大师

  我是昆曲的第一代继承人,我的上一代是昆曲的传字辈。昆曲600年的历史,到了我们老师这一代,到1953年之前,这些传字辈老师已经散落在各个地方,很多都不从事昆曲了,有的在资本家家里,有的在越剧团、沪剧团、淮剧团,比较好的是我的老师,在京剧团做辅导。

  到了1953年就招生了,在上海,叫华东戏曲研究院昆曲演员训练班,招了我们第一班,这班里现在有蔡正仁、岳美缇、计镇华这些我们同一代的演员。

  那时院长是周信芳,副院长是袁雪芬。我家也是爱好戏曲的家庭,我爸爸喜欢京剧,知道周信芳,我妈妈喜欢越剧,尤其喜欢袁雪芬的戏,一看这个学校是周信芳、袁雪芬的校长,就让我去考了。其实我当时是喜欢越剧的,结果就这么进了昆曲的艺术殿堂。

  那时我们11岁、12岁。开始我真是一无所知,不知道昆曲是怎么回事,但因为太喜欢戏曲了,进去后就从闺门旦开始学。那时学习环境非常好,老师尽心,我们也集中精力在学,我从此爱上了昆曲,甚至于痴迷昆曲。我的老师朱传茗,非常了不起,在传字辈里是个大牌演员,他是男旦,很会教,教出了一代一代的学生,比如黄文艺、梁谷音。我们的第一个戏是元杂剧《浣纱记》中一折,还有《长生殿》的《定情》一折。

  1956年,上海南北昆曲大汇演,老师他们都已经不怎么演出了,我们就参加了这次演出,我的启蒙,真正的闺门旦的戏就是《牡丹亭·游园惊梦》,现在也成了我一个代表作。

  接着是我的又一位恩师,言慧珠老师。言老师1957年来到了我们的昆曲学校当副校长,俞振飞老师是正校长,在台上他们是一对非常优秀的拍档,台下也成了一对夫妻。朱传茗老师又教言慧珠,因为她以前唱京剧梅派,这样她又学了昆曲。朱老师说,我呢是个男旦,我教你们用腰,你们做出来总是还有男旦的相,现在你们是女孩子学闺门旦,希望你们有一种女性的美,好了,现在言慧珠老师来了,小姐太太的女人的美全在她身上,你们就学她的。所以我一直就跟言老师学。言老师演《游园惊梦》的时候我就配春香。我个子较高,言老师是蒙古族人,个子也比较高,都说我像她。她的全本《牡丹亭》,现在叫俞言版的《牡丹亭》,非常经典,那是1957年,两位校长请了京剧院最好的一个编剧,叫苏学安,把55折的昆曲《牡丹亭》改成了10场戏,在上海、北京演出,反响强烈,因为之前还没有演过全本《牡丹亭》。1958年,老师把这个戏传给了我和蔡正仁,我在1997年快要60岁的时候把它拍成了四集电视剧,是现在保留下来的最传统的俞言版《牡丹亭》。

  这个之后我也学了很多其他戏,比如说《玉簪记》,《玉簪记》的情挑、偷诗这些,川剧都有,川剧非常精彩,我也学习到了里面的一些道道。还有《百花赠剑》《拜月亭》,就是学了那些非常精彩的戏。

  让昆曲舞起来

  我是1961年毕业的,毕业后我们成立上海青年京昆曲团,我听从朱传茗老师的建议,到杭州向姚传芗老师学了全部的《寻梦》。那时老师年纪大了,体力也不够了,跟我有时就稍微示范一下,动作不是太大。后来我演了几次,“文革”开始,不能演了。“文革”结束后,1978年,我没有回团,因为我们的老校长恢复工作,要请我去当老师。

  我当时想,十年都给浪费了,现在应该是上舞台的时候。他做了我两次工作,说要像俞言校长这么一个模式,在戏校又演又教,又教又演,我请你来,是要让好演员来当老师。两次邀请,我不好意思,就答应了。

  到了学校,没有小生,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独角戏演了《寻梦》。我想,既然传统的基础打好了,我40多岁这个年龄,要根据自己的条件,舞蹈身段可以用得上的。我跟老师说,想把杜丽娘舞起来。老师是个开明的老师,说——“好,改!”这样我就开始动这个戏了。

  《牡丹亭》是一个歌颂青春、歌颂爱情、歌颂生命的戏,我理解杜丽娘是非常青春靓丽的,我要把她的青春魅力显露出来。有时候一演闺门旦,就要稳重,稳重稳重,后面就“温”了。不行,我要激发杜丽娘的青春活力。

  当时我儿子在上海舞蹈学校,我先生是国家队的篮球运动员,姚明爸爸是他的师弟,我那时在他们的体育运动系里待过一段时间,看武术,看体操。我觉得他们蹬脚,踢腿,很漂亮,为什么腿要这样呢?为什么要踢到鼻子,踢到下巴才好看呢?我们昆曲这么多丰富的舞蹈动作,当然唱是主要的,舞蹈动作为什么不能像他们这样?杜丽娘才15岁左右,正好是生长发育的时候,花季年龄,青春少女,你稳稳稳稳到后来好像骨质疏松一样,那不是健康的。我就到我儿子那边去看老师教芭蕾。真是的,打开来,舒展开来,动作要美,要手腕,不能老是扣腕子,扣腕子变短手了啊。提胯,拎腰,而且女性要用什么腰?要用旁腰。这些东西我一直在总结。

  其他剧种都在向我们学习,尤其在上海,越剧的袁雪芬老师一直说昆曲是我们的奶妈,因为他们吸收了我们传字辈老师的营养,比如说袁雪芬的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里面蝶飞的场景,就是老师给他们设计的。“文革”期间昆曲不能唱了,袁老师还把我们请到他们的越剧学馆,给他们上昆曲的身段、表演,所以说是奶妈呢。徐玉兰老师一看到我们也是奶妈奶妈的说话。奶妈也要营养呀,所以我吸收,我放开眼界,我吸收别的艺术,别的剧种、别的艺术形式,拿来为我所用。所以我在《寻梦》里做了很多创新,但创新不能离开自己的剧种,不能离开自己的本土东西,就是万变不离其宗。

  所以我现在一个定位,教给学生,就是“青春可人,美丽动人,风骨迷人”。我学习美国好莱坞影星,你们大概也非常喜欢的奥黛丽·赫本,她是美国好莱坞的闺门旦,我经常看她的电影,看了后就学习她的那种穿着、谈吐、动作的感觉,补充我们女性不足的地方。我还有一句话,任何人都是往上走的年龄,但是女人永远不要收起自己的美。

  表演讲究人物

  昆曲艺术特别讲究人物,当然其他剧种,包括川剧也是非常讲究人物的,我非常喜欢看川剧。我们那个行当是一个闺门旦,但表演的是不同的人物,比如说杜丽娘,典型的闺门旦,陈妙常也是典型的闺门旦,还有百花公主也是闺门旦,但人物不一样,背景也不一样,她们的文化程度也不一样。百花公主是少数民族,是统帅百万大军的,所以她那个闺门旦就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杜丽娘,哪怕进门她都是这样进门,不是那样进门的。杜丽娘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非常优雅,这个优雅,不是娇嗲嗲的优雅,不是做作出来的那种娇美,它包含了温柔,有一层坚韧不拔。所以我觉得杜丽娘为爱可以生,为爱可以死。陈妙常呢,她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女孩子,她沦落了,到了道姑庵里面,但她有爱情的向往,跟潘必正见面后她又不能表露。总之,表现形式跟手段都是不同的。

  昆曲通过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第四代,现在已经到第五代了,我教了第五代,又开始教第六代了,才13岁。我尽我的力量,能教到什么时候,我一定要教到什么时候,为什么?这是我的一个使命。那时老师就说,将来张洵澎是个种子。我想,既然有这句话,我就要像种子一样,十年种树,百人树人,一代代教下去。